独家专稿
文｜《小康》·记者 郭煦
扩种大豆是今年中央一号文件的重要内容。作为我国大豆主产区，黑龙江省多举措推进大豆扩种，围绕大豆扩种、育种、产业发展等持续发力，深入探索大豆振兴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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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宁颖
扩种大豆油料事关国家粮食安全和人民群众营养健康。随着居民生活水平提高和消费转型升级，我国大豆和油料消费近年来呈增长趋势，产需出现了较大缺口。
今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大力实施大豆和油料产能提升工程”。2022年全国大豆扩产目标为2200万亩，农业农村部市场预警专家委员会发布《中国农业展望报告》，预计2022年全国大豆产量将明显增长，达到2063万吨，比去年增加25.8%。
《小康》杂志、记者调查发现，受扩种政策激励，加上良种良法推广等措施，今年大豆呈现“面积增、单产升、总产创新高”的特点。业内专家表示，当前亟待发掘国产大豆的品牌影响力，形成与进口大豆错位竞争、相互补充的格局，做大做强国产大豆产业，提高农民收益，巩固大豆扩种成果。
面积增单产升大豆总产创新高
我国是大豆唯一的原产国，驯化和种植大豆的历史超过五千年。以前，大豆名列“五谷”之一，是重要的粮食作物。
过去数十年中，我国大豆种植经历了多次波动。历史数据显示，1957年，我国大豆种植面积达到最高，1.91亿亩，此后起伏变化，总体在1亿亩以上。2015年为多年来的最低点，种植面积为1.02亿亩。2016年开始回升，到2020年，达到1.48亿亩。2021年有所下降，为1.26亿亩。
在大豆贸易中，1996年之前，我国一直是大豆净出口国。1995年到1996年是我国大豆进出口逆转的关键时期。那一时期，我国开始尝试对粮食流通市场进行改革试点，大豆作为油料作物首先放开，出现了大量的大豆压榨企业，对大豆的市场需求猛增。
《“十四五”全国种植业发展规划》提出，到2025年，力争大豆播种面积达到1.6亿亩左右，产量达到2300万吨左右，推动提升大豆自给率。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也提出，大力实施大豆和油料产能提升工程。
黑龙江省是我国最大的大豆产区，大豆种植面积常年占全国40%以上，商品率达80%以上。事实上，在政策鼓励的层面，东北也是大豆扩产的主要区域，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在东北地区开展粮豆轮作，在黑龙江省部分地下水超采区、寒地井灌稻区推进水改旱、稻改豆试点”。
提起今年大豆产量，北大荒集团锦河农场有限公司第四管理区副主任冯金刚喜上眉梢。“平均每亩净增150多斤，达到了400多斤，种植户能多卖400多元。”据他介绍，第四管理区位于黑龙江第六积温带，全年积温不足1900摄氏度，大豆常年亩产量只有260斤左右，今年大豆单产创下锦河农场历史新高。
“今年产量真让人惊喜，信息化管理方式功不可没。”冯金刚说，近年来，锦河农场进行了摸排调查，所有地块都被编号，坐标、面积、分布等情况全部录入了资源管理系统。“14万亩耕地进行了规模化经营，耕作、栽培、田管都套用了先进的模式，这些都为大豆高产、丰收打下了基础。”
《小康》杂志、记者从黑龙江省农业农村厅了解到，今年黑龙江省超额完成大豆扩种1000万亩的任务，大豆总产量创历史新高。不久前，绥化市北林区新华乡五一村种植的“绥农82”大豆品种进行田间测产，专家组现场宣布测产结果，500亩连片大豆，平均亩产为544.6斤。专家组成员、黑龙江省农科院绥化分院研究员景玉良说，在三年的科技攻关中，黑龙江省农科院通过聚合育种技术选育了23个高产、优质的大豆新品种，同时加快推广了大豆高产优质新品种与配套技术，缩小品种试验产量与生产产量差距，“绥农82”便是这些品种中的代表之一。
黑土地上，大豆丰收的喜讯不断传来。“亩产大豆622.4斤，创造了黑龙江省高寒地区旱作大豆百亩攻关田的历史纪录。”在北大荒集团八五四农场有限公司235亩大豆高产攻关田中，测产专家组选取100亩地块，随机实收17.15亩，收获大豆10819斤，扣除杂质，折合标准含水量后，平均亩产高达622.4斤。
今年，为充分挖掘大豆单产潜力，黑龙江在全省范围内组织开展大豆高产竞赛，共有619个地块申报参赛，落实竞赛面积38.56万亩。在绥化市庆安县欢胜乡永华村的大豆高产试验田里，绥化市种业技术服务中心工作人员受邀进行测产，收获15亩大豆总重8258斤，平均亩产达550.5斤。
庆安县农业技术推广中心主任范军说，这块地是玉米大豆轮作地块，又经过了深翻，肥力好，土质疏松，大豆易扎根，种的还是高产品种。今年庆安县大豆种植面积为60.5万亩，超过全县耕地总面积的四分之一。
位于黑河市爱辉区的现代绿色农业科技示范园区，采用110厘米大垄密植栽培模式的大豆长势良好。微风吹过，大豆秧轻轻摆动，一眼望不到边。
“今年全市80%的耕地都种上了大豆。”黑河市农业农村局副局长林清河介绍，为高效推动大豆扩种，黑河市成立工作组，开展面对面、点对点宣传，为农户讲解政策，算“经济账”。
黑河市爱辉区嘉兴现代农机专业合作社理事长盖永峰说：“今年我们合作社种植了2.5万亩大豆，比去年增加1.4万亩，有的地块最高亩产近500斤，平均每亩的产量比之前都提高了30~50斤。”
黑龙江省黑河市是全国大豆种植面积最大的地级市。来自黑河市农业农村局的数据显示，2022年，黑河市全域大豆实播2190.1万亩（含北大荒集团620.8万亩），地方播种面积1569.3万亩，比上年增加314.1万亩，增长25%。
政策利好农民积极性高
“这两年大豆行情看涨，现在接近3元一斤。”宝清县新兴大豆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理事长邰艳兰算起细账，“合作社的一块地，今年我们进行玉米大豆轮作，扩种大豆5000亩。”
除了良好的市场预期，“真金白银”的政策红利更是极大调动了农民种豆的积极性。今年1月，黑龙江出台扩种大豆工作方案，明确2022年全省大豆种植面积达到6850万亩，同比增加1000万亩以上；力争总产量达到170亿斤，预计增产26亿斤以上。
“生产者补贴、耕地地力保护补贴、轮作补贴……各项补贴达每亩300~400元。”克东县大海现代农机专业合作社理事长邹德海说。
落实大豆扩种，调动农民种植积极性尤为关键。为此，黑龙江省连续出台了《2022年黑龙江省扩种大豆工作方案》《黑龙江省关于申报实施2022年新增耕地轮作试点的通知》，分别明确：“原则上大豆生产者补贴每亩高于玉米生产者补贴200元左右”，“新增耕地轮作试点每亩补贴150元”。
紧接着，哈尔滨市出台了《2022年哈尔滨市扩种大豆补贴工作实施方案》，明确：“给予大豆种植良种每亩30元补贴；为降低大豆生产者在生产过程中的风险，减少生产者成本投入，在遇到极端灾害性天气时减少损失，符合补贴标准的生产者可享受中央财政农业保险保费补贴政策的农户实际承担的保费金额。”
政策释放出的积极信号，以及用补贴的方式来缩小大豆和玉米的收益差距，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种豆”积极性。
记者了解到，各地市也都根据地域特点制定了不同政策措施。黑河市今后将重点农业项目和政策向种植大豆的合作社与种植大户倾斜；齐齐哈尔市专门成立工作专班组织推进，专人负责督导，将任务层层量化，压实落靠责任，逐级传导压力，持续跟踪问效；绥化市则调动合作社、村集体、新型经营主体等大型主体，促进大豆生产稳定发展，同时提前介入销售环节，与大型粮食收储企业和托管企业进行密切联系合作，积极帮助农户实现“好粮卖好价”。
农民种地看效益，面积增加是否会影响大豆价格是农民普遍关心的问题。采访中，农民们给记者算了笔账：根据地域补贴政策不同，农户们今年能拿到各项补贴在400元/亩左右。按每亩产量400斤左右计算，毛利润在1100元左右，加上400元左右的补贴，共计1500元左右，去掉土地租金和成本1000元左右，剩下的就是纯利润。田树君说：“但实际操作中种植技术、品种等因素都会影响到产量，算下来纯利润会在300元/亩~400元/亩之间，标准化、科学化的种植能实现利润500元/亩。”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黑龙江大豆平均亩产在250斤左右，而玉米、水稻平均亩产则在千斤左右。在扩大大豆种植面积的同时，如何保持粮食总产稳定？
对此，黑龙江扩大大豆生产将重点在4方面下功夫：在玉米主产区适度扩大大豆种植面积，在米豆轮作区稳步增加大豆种植面积，新增耕地面积以大豆种植为主，在超采地下水区域的非灌区范围内探索“稻改豆”，坚决完成粮食产量继续保持在1500亿斤以上、大豆增产26亿斤的任务。
扩产，更要畅销。“我们积极与大豆收购企业和经营主体沟通，落实订单生产。”依兰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辛闻说，截至目前，企业与种植户签订大豆订单生产面积达12万亩，大豆“未产先销”，让不少种植户吃下了“定心丸”。
大豆产能提升，要坚持扩面积、提单产双轮驱动。如何提高单产？良种是关键。
“针对目前大豆育种目标单一、高产优质品种少的主要问题，我们组织实施省‘百千万’工程生物育种科技重大专项。”黑龙江省科技厅相关负责人表示，两年来，专项组已累计选育出高产、优质、抗病大豆新品种23个，审定品种适应区域覆盖了省内大豆主产区。
“我们相继投资建成种质资源库和种子处理及检验检测、分子辅助育种等实验室，配备高通量分子设备等先进仪器，研发基础条件达到国际种业巨头标准。”北大荒垦丰种业公司大豆研发总监胡喜平介绍，历时10年培育的大豆品种龙垦3092，去年亩产达到304公斤。
“‘十四五’期间，我们将大力实施现代种业提升工程，推进生物育种产业化应用，推动主要粮食作物自育品种推广面积达92%以上，良种对粮食增产贡献率达到50%。”黑龙江省农业农村厅副厅长庞海涛说。
扬长避短国产大豆主要优势在于非转基因、高品质的大豆蛋白。破解国产大豆产业困局，根本出路在于坚定非转基因发展方向，推动大豆精深加工产业升级。摄影/宁颖
强化科技支撑助力产能提升
不久前，中国农业科学院作物科学研究所与黑龙江省农业科学院黑河分院合作，对我国大豆花粉低温保存的关键技术进行研究，取得了新突破。
国家大豆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中国农业科学院作物科学研究所研究员韩天富说，这对补齐我国大豆育种关键技术短板具有重要意义。
多年来，黑河市坚持把科技创新作为加速大豆产业发展的推动力，依托科研机构建成“黑河大豆”院士工作站，着力攻破种业技术难题。
科技在助力大豆种业振兴的同时，也在产业链延伸方面“大显身手”。近年来，黑河市一款“网红”产品“大豆冰激凌”，凭借其清甜的口味被不少消费者喜爱。
“这是企业与多家科研院所合作，结合现代生物技术与创新工艺，推出的多款以大豆为原料的食品之一。”黑河市瓦利亚食品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张德坤说，公司正依托科技持续提高产品附加值，产品市场和销路不断拓宽。
今年8月，“中国农业科学院黑河大豆研究中心”正式揭牌。黑河市委书记李锡文表示，黑河市将深化与科研院所、企业的合作，共同打造具有活力的新兴大豆产业基地，推动大豆产业振兴。
“小垄变大垄，不单通风透光条件好，增加种植密度，还能提高植株的抗逆性……”绥化市北林区农业技术推广中心主任李连文每天准时开播“田间课堂”，在线传授大豆大垄双行栽培技术。
白天走村串户指导选种、整地，晚上直播连线传授种植技术，从3月份开始，李连文一直忙于传授大豆种植。大豆增产，离不开技术支撑。今年，黑龙江省农业技术推广站组建了大豆技术服务专家团队，编制发布大豆种植的技术文件，并通过线上教学向农户传授大垄密植、45厘米双行等先进栽培技术，目前已普及培训近百万人次。
尽管扩种大豆是从全国一盘棋来考量，但如果黑龙江种植的优质非转基因大豆被当作“大路货”，与一般品质大豆缺乏明显的价格差异，一旦遇到大豆价格下跌，黑龙江大豆抵御低价市场风险冲击能力较弱，势必会影响黑龙江大豆种植。
推动大豆产业稳步发展，还要从全产业链发力，提升大豆精深加工能力，扩大产品竞争力和品牌影响力。
“国产大豆主要优势在于非转基因、高品质的大豆蛋白。破解国产大豆产业困局，根本出路在于坚定非转基因发展方向，推动大豆精深加工产业升级。”益海嘉里（哈尔滨）粮油食品工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王利群认为，要引导和鼓励企业发展大豆订单种植，发挥龙头企业深加工产业链竞争能力强的优势，着力构建“龙头企业+合作社+基地+农户”的现代农业产业体系，发挥示范辐射带动作用。通过采取订单规模化、机械化种植、科学化管理、统种统收等方式，提升大豆品质和单产水平，引领大豆种植产业升级，促进农民增收。
北大荒集团九三分公司以种植大豆为主，“九三大豆”是国内知名的大豆品牌。2021年，九三分公司与达利、海天、泸州老窖等知名企业签订原料订单126万亩，提前锁定目标企业和目标价格，实现未种先销、优粮优价。同时，依托北大荒九三大豆供应链公司与大客户进行对接，以每吨高于市场价210元的价格，销售大豆11万吨，额外增加利润2310万元。
针对价格波动可能给农民带来的风险，专家表示，要进一步发挥金融手段的作用，进一步扩大大豆“保险+期货”项目试点范围。海伦市农业农村局局长姚宏伟说，“保险+期货”项目试点以综合保障农民种粮收入为目标，有效提高了农民种粮积极性，但目前面临试点规模小、资金支持不足等问题，难以保证“保险+期货”模式在更大范围推广，希望国家加大对收入保险试点的补贴，形成长效、稳定的运作机制。
有关专家认为，推动大豆产业振兴，出路在于促进大豆产业提档升级，既要让大豆种得下，也要卖得好。各地不能只盯着完成扩种指标任务，还要对后期的销售、加工等环节进行政策扶持。着力提升大豆从田间到餐桌全产业链发展，支持大豆加工企业从粗放发展向精深加工转变，与上游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开展产销对接协作，打造大豆优质品牌产品，健全营销服务网络，从而带动大豆种植面积和产量稳步提升。
上述专家表示，黑龙江作为我国优质大豆主产区，不仅在扩种大豆方面“一马当先”，更应在推动大豆产业振兴上走在前列。要进一步打造“寒地黑土、绿色有机、非转基因”等名片，实现黑龙江大豆“大路货变精品”“产品变品牌”，全面增强市场竞争力，建设成为全国知名的非转基因食品大豆产业基地，进一步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推动东北振兴。
（《小康》· 独家专稿）
本文刊登于《小康》2022年12月下旬刊
关键词： 大豆扩种
